远行客（上）【陆花】【他们不是灵魂伴侣】
之前有朋友点的灵魂伴侣的梗，这个没写过，觉得很有意思，就写了。
但是我自己做了一些改动。
HE。
设定：陆小鸡的提示是，身体上会出现灵魂伴侣对自己说的一句特别的话。
花公子的提示是，只有遇到了灵魂伴侣后，才会开始衰老。
他们是古龙先生的，ooc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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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陆小凤第一次跟着父亲来到桃花堡时，就傻愣在了原地。
那时的陆小凤还不是现在的陆小凤，他还有见过那么多的世面。那豪门高宅对于一个青涩的孩子而言实在是太高太远。陆小凤就举着脖子仰视着那块不知道哪位大家写的牌匾，看了许久，才认出来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原来就是桃花堡。直到被父亲牵着走进了内院，陆小凤才反应过来低下了头，揉了揉酸了的脖子。
父亲与花伯父相谈甚欢，自己则被留在了院子里玩耍。这院子里再大，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多了几处假山流水，陆小凤新鲜没多久也便觉得腻了。索性也不再爬上爬下，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池子边看鲤鱼。
陆小凤一向很少能够安安静静。只是这花家的鲤鱼实在养得太好，又肥又大花花绿绿的一池子，看花了陆小凤的眼，叫他忍不住想好好数数，这池子里究竟装了多少条鱼。他正数得起兴时，忽然感觉有个什么小东西撞在了自己的背上。
陆小凤转身低头一看，发现那个撞上自己的小东西是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长得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垂髫华衣，小小年纪就带着股端庄的风华。只可惜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没一点神采。
陆小凤心下一时间很是喜欢这个小弟弟，于是豪气地问道：“我叫陆小凤，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花满楼。”
陆小凤便想起来，花伯父的小儿子就叫花满楼。
早在此之前，陆小凤就已开始习武了。他的轻功学得很好，便带着这个新交的朋友飞上飞下。待两个孩子玩熟之后陆小凤发现，花满楼虽年幼，却机敏伶俐，认识的字儿和看过的书比自己还要多。但是，他似乎是行动不便一般，总是磕磕碰碰的，可腿脚又都完好，就仿佛是眼睛看不见一样。
后来陆小凤从父亲那儿得知，花满楼是真的看不见。
父亲说，花满楼不久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命虽是保住了，但是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02
陆小凤不止一次为花满楼的眼睛感到惋惜。
他和花满楼坐在高高的房檐上，他捧着花满楼的脸，一只手轻轻地抚在花满楼的眼睛上，那惋叹的神色，就好像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一样。
到最后，反过来是花满楼在安慰他。
花满楼是一个很开朗坚强的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了个瞎子的事实。他与陆小凤说起自己的生活。他喜欢花，他的房间里现在已种满了花了，很多都是他的父亲精心替他寻来的珍品。他还在学习怎么不用眼睛就能很好地生活，如今他已可以在桃花堡里行动自如了。所有人都说，等他把鼻子和耳朵训练得再厉害些，他就可以开始练武了。
陆小凤静静地听着，且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花满楼。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光彩，但是陆小凤却在其中看到了柔软的希望。但同时，陆小凤也感受到了花满楼身上那微不可查的寂寞。一个比自己还小了三岁的孩子，在最天真无邪的年岁便永远地失去了光明，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寂寞呢。
于是陆小凤握住了花满楼的手，对他说道，你想练武，我就教你。你想去旅行，我就骑马带着你去。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陆小凤的父亲是个浪子，这便注定陆小凤也将过上漂泊不定的生活。一辈子这个承诺对他来说似乎过于沉重，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却不会考虑这么多。
花满楼朝着陆小凤的位置偏过头去，无神的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他没有回答，只很用力地回握住了陆小凤的手。
03
在此之后，陆小凤与父亲在桃花堡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不知道父亲与花伯父在商量些如何重要的大事，他只是天天陪着花满楼，牵着花满楼的手走到大街上，帮着训练花满楼的鼻子和耳朵，教花满楼扎马步和劈腿下腰。
陆小凤曾经买来了两屉不同馅儿的包子和饺子，要花满楼通过气味说出哪个是包子哪个是饺子这个包子是什么馅儿的那个饺子放葱没放葱。但是后来陆小凤发现，花满楼通过气味辨别不同种类的花的本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也便不再强迫花满楼去挨个闻那些包子饺子了。
然后陆小凤又上山抓了几十只鸟，一股脑儿地全部丢进了花满楼的房间。这些鸟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吵得花满楼一脸茫然。陆小凤说，你好好听着这些鸟是怎么个叫的，待会儿你就根据叫声，把这些鸟分门别类出来。
花满楼闻言小心翼翼地道，没别的法子了吗？
陆小凤道，没别的法子了。
花满楼便不再多言，真的侧耳仔细听着，然后把这些鸟一只只地给分了类，最后只分错了一只。
在陆小凤稀奇古怪的训练法子中，日子过了两年多之久。
等到陆小凤离开的那一天，花满楼已能独自一人走出家门，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买回一袋有五种不同的馅儿的包子了。
04
陆小凤和父亲离开桃花堡的前一晚，花父置办了丰盛的宴席款待二人。
两位父亲把酒言欢，花家其余六子则已把桌子围了个满，剩下陆小凤和花满楼挤坐在一起。
陆小凤一边教一边帮花满楼把鱼肉里的刺给剔干净，看着两个亲密无间的孩子花父突然道：“小凤也快要十五岁了吧？”
陆父显然也是喝高了，看着儿子呵呵笑着道：“是啊，还有两年。”
花父又饮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道：“不知道上苍会给小凤什么样的提示，让他找到灵魂伴侣呢？”
陆小凤闻言一惊，夹着的鱼肉掉进了碗里。一旁的花满楼也停下了筷子，仔细地听着这场对话。
每个人到了十五岁，上苍都会给予这个人一种提示，让他找到自己生命中的灵魂伴侣。
这个提示可能是会是身体某一部分上出现的一个印记，也有可能是与灵魂伴侣相爱后才开始衰老的容颜。
父亲看着与自家儿子紧紧靠在一起的花满楼，笑着道：“看小凤与楼儿关系这么好，指不定楼儿就是小凤的灵魂伴侣呢。”
陆父的话不是玩笑话。如果陆小凤的灵魂伴侣真的是花满楼，他不会介意花满楼是男儿之身，更不会介意花满楼失明的双眼。他已为流离的生活所疲累。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与真正的爱人相伴，过得安稳幸福。
花父也哈哈笑起来，他道：“如果真是如此，小凤脸上若是出现了‘我不想闻包子了’这样一句话，该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陆小凤对花满楼的照顾与帮助。他对待陆小凤，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疼爱。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陆小凤突然感觉有些紧张和害羞，他的手伸到桌下，悄悄地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05
陆小凤离开桃花堡的那天早晨，花满楼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送他。
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说两年后我回来找你。
06
陆小凤在他十五岁那年，迎来了他生命中两件最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是他的父亲离世了。
第二件事，是在他的锁骨上出现了印记。
母亲的早亡，使陆小凤自幼便与父亲相依为命行走江湖。而如今父亲的亡故，使他与父亲一样，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浪子。
但陆小凤没有如他两年前承诺的那般回到桃花堡。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父亲的身后之事，年少的热血与野心，以及那不得不躲避的仇敌。
于是他开始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开始杀敌制胜，开始学会了进那些秦楼楚馆。
他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侠客，江湖中人没有人不识得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的灵犀一指使无数人闻风丧胆，一时间无数人争相学习模仿。他有了无数的红颜知己，世人都说，陆小凤没有女人就睡不着觉。
但他依旧没有回到桃花堡。
因为他有自信。
他有自信，只要他回到桃花堡，回到那个人身边，那个人便一定会对他说出印记上的那句话。
说出那句，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07
陆小凤再次回到桃花堡时，已是八年之后了。
当初那个孱弱年幼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了温润的偏偏少年，长身玉立站在长阶之上笑脸相迎，仿若春风拂面。
花满楼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光彩，但是陆小凤却依旧在其中看到了温柔的希望。
陆小凤拉住花满楼的手，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奇怪道：“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印记？”
花满楼缓缓道：“我的身上没有印记。但是我的容貌却将不再改变，只有与灵魂伴侣相爱后，才会开始衰老。”
陆小凤撇撇嘴，但他没有放开手，而是盯着花满楼无神的眸子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花满楼的眼睛看不见，他自然看不见陆小凤锁骨处的那句话。他只是愣住了，随后道，我已命人备下了饭菜，你且先洗洗这一身的风尘罢。
那一刻，陆小凤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他为何会率先许下那个相陪一辈子的承诺，他应该逼花满楼先说出来的。
08
当陆小凤踏进花满楼的屋子时，他忽然发现，这房间里的花竟比他离开时还要少了。
陆小凤惊道：“花满楼，花呢？”
花满楼道：“大多我都搬到小楼里去了。”他似乎感受到了陆小凤的不解，于是继续解释道，“加冠之后，我便搬出了桃花堡，自己另寻了一处小楼住着。我搬离桃花堡后，任然会时不时回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回来。我也吩咐下人，若是你回来了而我不在，就去小楼找我。但这十年里，我没有等到你一次。”
陆小凤没有回来，但是关于陆小凤的消息却回来了不少。
花满楼自然知道当年的那只小凤凰已经涅槃，也自然知道与其相伴的那些各种各样的灵雀儿小鸟儿。
凤凰自当高飞，而自己这满楼的鲜花，也不过只是他的一处栖身之所。
陆小凤看着与自己站得有些距离的花满楼，心中突然感到些许的无措。
09
陆小凤又在桃花堡住了下来。
他每天都和花满楼呆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茶楼听书，一起在带着薄雾的树林里比武，在午后阳光婆娑的竹林里听花满楼抚琴。
这样的日子过得既温馨又愉快，就仿佛一剂慢性毒药，几乎就快要让陆小凤忘记了那哽在他喉间的骨头。
但他始终没有忘记。
在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和花满楼在屋顶上赏月喝酒。他们两个人都喝多了，陆小凤就干脆靠在花满楼的身上，举着杯子问迷迷糊糊地问他：“你觉得这样跟我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花满楼也笑着迷迷糊糊地回答他：“好。”
陆小凤于是又问：“那你想不想就这样一辈子陪着我？”
花满楼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变得清明了，但他依旧淡淡地笑着：“一辈子太长了。”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子，疼得不得了。
花满楼这次却似乎不太聪明，他像是没有感受到陆小凤的悲伤一般，继续说道：“你若回来，我自然愿意接你。你若要走，我也愿意笑着送你。”
凤凰自当是要自由地高飞的，而自己又怎能束缚他的翅膀，将他留在身旁？
要他能够幸福快乐，自己又何必要强求那个一辈子？
花满楼的一席话，让陆小凤如负释重。
花满楼的身子是温热的，陆小凤的脸也是温热的，就连那眼眶中的泪水都是温热的。
只有陆小凤的心是冷的。
因为他终于要去面对那个他不愿面对的事实。
花满楼不是陆小凤的灵魂伴侣。
10
在这十年间，陆小凤遇到过很多的女人。
这些女人要么和他在床上颠鸾倒凤，要么陪着他在孤独寂寥的长夜里喝酒。但这些女人只要看到他锁骨上的那个印记，就会甜甜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对他说：“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这些女人中，有坏女人，也有为数不多的好女人。但不管好坏，她们说的话陆小凤都从未听进过。因为他早已认定，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只能是花满楼，他从未怀疑过。
但是花满楼却没有对他说出过这句话，甚至对他说他愿意笑着送自己离去。
这个时候，陆小凤突然想起了沙曼。那个漂亮的女人温软的身子就倒在自己的怀里，笑盈盈地对自己说“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陆小凤扭头看着夜色下花满楼的眼睛。那双无神的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温柔的希望，但陆小凤却已泪流满面。
他终于不能再骗自己。
花满楼不是他的灵魂伴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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